我在马上发着呆, 回想着与两个匈奴少女的短暂温情。
那个蒙古族向导,他叫小贴木尔,边走边告诉了我传说中,李陵与弯刀的故事。
那是李陵在匈奴的最后时光。
迎着朔风。李陵艰难地向极北行进。杀掉李绪。那个帮助匈奴练兵的家伙.却引起了大阏氏的雷霆之怒。
李陵思忖,是了是了,自委身漠北,寸功未立,却以单于相赠的啸天匈奴弯刀,斩杀李诸。
李诸,早已经是大阏氏的红人。而单于和左右贤王们,对此是充分宽容的。
即使,大阏氏不能传宗接代。
阏氏誓言,李陵以命偿命。这个决定,得到了许多匈奴战士和家属的欢呼。甚至左右贤王,也表示要血债血偿。毕竟,十年前,李陵及五千荆楚子弟,转战千里,深入不毛,以强弓硬弩射杀三万匈奴带申骑士。他们的将领王爷,他们的父母妻儿,该永难忘记吧。
在刑场之上,万箭将发,李陵脑海中快速回映起父母妻儿,已惨死在长安,家族祖父以降,或战疫或自杀或被杀,一切都已零落,天地间,匈奴草原上,又何多一个李陵。这样也好,偿还血债,轻灵直上云宵返回故土也。
喝完三大碗上马酒,李陵吟诗一首:良时不再至,离别在须臾。 屏营衢路侧,执手野踟蹰。 仰视浮云地,奄忽互相踰。 风波一失所,各在天一隅。 长当从此别,且复立斯须。 欲因晨风发,送子以贱躯。
监刑百户一声喝令,万箭在弦。正在此时,远远传来,单于有令,箭下留人。使者飞奔而来,大阏之鉴于单于爱才死命相保,令单于下令,死罪可免,活罪不饶,以匈奴弯刀断右臂,远徙北海。 啸天一出,谁敢争锋。右贤王,被李陵射杀部众最多们呼屠莫顿,高高举起啸天弯刀,瞬间壮硕的右臂委顿草地,李陵昏厥过去。
北行前夕, 单于找医生为李陵疗伤,并亲送一礼物。那就是啸天弯刀做成了假臂,牢辛地装到了李陵的右臂上。单于说,刀在人存,刀亡人灭。
拓跋公主,李陵的匈奴妻子,一路随行。
拓跋公主唱到: “焉支焉支。小小的匈奴/佩戴焉支的匈奴,风中的闪失/没有人的深夜,羊皮,帐篷和松脂灯/单于那挂马鞭,长过了黎明//似乎是一些赤身的孩子,在马背上/在草尖上,弯弓射箭。他们的叫声和呼喊在骨头里面/然后看见刀鋋和血腥,饮马的河边/纵容的匈奴,携带箭簇、女人、烈酒和胭脂/在突然的风中,沿着雪花的方向 /战争。饮酒。做爱。衰老。不知所终。”
饮酒。做爱。衰老。不知所终。
在极地的苍穹之下,血液是最温暖的河流。他们终日缱绻。
多年之后,李陵在极地城中,忽感右臂巨痛,猛然想起单于的告诫:刀在人存,刀亡人灭!
弯刀内匈奴与汉人的血,混在一起,痛在一处,需要新的鲜血滋润。
李陵蓦然看到这柄融入身体的匈奴弯刀,如一支残缺鸣镝,已锈迹斑斑,内里泛红,在向晚的残阳下,像是层层泛起的黑色肉痂。这种冷兵器在激烈的暴力体验,已经与那些被它割断的生命浑然一体。
可以说,它们的本身就是一种真实的历史,承载自己,也承载匈奴和汉人所有的逝者及其亡灵——真相不断损耗,灵魂却会越来越清晰,以致这把刀子真正呈现的时候,只能以沉默的姿势和表情,让每一个看到它的人,忽然觉得了生命的仓促和时间的迅猛。
李陵,感觉到右臂弯刀为一种浸入骨髓的磁力吸引,向汉与匈奴的北方,急奔,身后是妻儿的呼唤。急奔,直到消失在闪耀的北极光之中。